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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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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姨娘的爹娘站在詹府西墻根下,等的時候久了,站的腳都凍僵了,這對老夫妻老年得女,安人四十歲生下英娘,眼珠似的,當年女兒出門看花展,遇見詹家少爺,死活要嫁詹家少爺,倆老不同意,誰知夜裏偷偷跟人跑了,這一跑就是兩三年,老夫妻多方打聽,只知道姓詹的少爺家是京城的,可一進京傻眼了,京城老大,好容易打聽出詹府,大致和那少爺家光景相似,就來碰碰運氣。

正和府上看門的說,就趕上錢寬過來,聽明白來意,就把他二人領到此處,說先等著,進去回主子。

老夫妻年紀不輕,凍得鼻涕邋遢,等了一柱香功夫,才看見方才那家仆往這邊來了。

英姨娘的爹上前問:“大爺,我女兒可在裏面,怎麽說?”

錢寬面上故作惋惜:“你女兒和二爺出門去了,還要三五日回來,這樣吧,我先給你們找個地方住下,等回來,我帶你們父女相認。”

英姨娘爹娘來京城這幾年身上帶著銀子也花空了,本來家裏日子過得去,小門小戶,倒也殷實,這麽一折騰,手頭上空了,也沒剩多少銀子,原想著再找不著女兒就先回去,把家裏房子地賣了,再上京尋女,聽說女兒有信了,倆老興奮的一夜未睡,一清早就趕到詹府門前,雖沒見到女兒,可聽女兒消息十有八九這回確切,老倆口抹著淚,千恩萬謝,“謝大爺,知道我兒平安就好,待見到我女兒,再行叩謝恩人。”

錢寬就把二老領到附近一個小客棧,幫他們付了房錢,千叮嚀萬囑咐,詹府大戶人家,千萬不能自己再去,惹惱主子,不是玩的,他女人吃虧受罪不說,詹府再不放人。

老倆口一聽女兒在人家裏,不敢莽撞,痛快答應,“聽大爺的,大爺若讓我們等著,十天半月也等得,不會讓大爺為難,給女兒找麻煩。”

錢寬看安頓好了,回去讓婆子回少夫人,自己少不得多盯著點,怕出差。

綰貞聽錢婆子男人的安排,覺得妥當,囑咐一定先不能露面,等自己的命行事。

“少夫人,外面有人求見您。”丫鬟上來回道。

“什麽人?沈府的嗎?”綰貞只能想到是沈府娘家的人。

“大門上的小廝說,好像是一個中年男人。”

“讓他去花廳等我。”沈綰貞不知此人是何來路,不免狐疑,換上正裝,去西花廳見來人

進來是個衣著華麗精幹中年男人,看穿戴不似普通百姓,可走路姿勢,綰貞看著不像是主子,主人面前卑躬屈膝慣了,走路不免帶出來。

“小人參見夫人。”那人打個躬,略施禮,也淺淺,走個過場。

綰貞猜得沒錯,這人是個管家之流,又不是一般人家的管家,看神情隱隱一股傲慢。

“請坐,看茶。”綰貞摸不著頭腦,客氣讓丫鬟搬把椅子讓來人坐下。

那男人卻也不客氣,大刺刺坐下,一看就是京城那家權貴跟前紅人,

那男人開口,“夫人,小人此來有一事,直言說了,夫人京城外有個莊子?”

“是的。”沈綰貞正當陪嫁也不用隱瞞。

“可是在西山南麓?”

“是,沒錯。”沈綰貞猜疑這男人要幹什麽。

那男人陪著笑臉,“夫人是明白人,明人面前不說暗語,小人直說了吧,我家公子看上夫人那片莊子,不知夫人可有意要賣?”

綰貞這倒是沒料到,就那個地方有人竟看上,不可思議,不知他說的可有水分,不能讓他看出自己想賣的心情太迫切了,就沈吟片刻,那人看她沈吟不語,心裏有點緊張,王爺交代的事若沒辦好,回去無法交差。

“是何人想買,這位爺不妨實話告訴我,畢竟買賣是個大事,馬虎不得。”

陳福聽了松口氣,原來是為這個,聽話音她也不是一點沒意思賣,可也是,那破地方,也就王爺看上,還有誰能要,出多少銀子貴賤也無人買。

於是笑著道:“小人主子不方便透漏,恕小人不能說,夫人若有意思,跟小人交割也是一樣,總之銀子錢不短夫人的就是。”

綰貞笑笑,“你真能做的了主?”

“能,夫人盡管開價。”

沈綰貞看他不肯說出買家,不由多心,什麽人不能說出身份,別是其中有榨,就試探著道:“五萬兩銀子。”

來人似乎一楞,驚訝看沈綰貞,“五萬兩?夫人,小人耳朵背,沒聽錯吧?”

沈綰貞是想嚇退他,逼出正主現身,買賣不是兒戲,即便自己莊子不值錢,可她不能上當受騙白打水漂。

“我不短銀子使,不是非賣不可。”綰貞想讓他知道自己並未想賣,是你主動門。

陳福不由直咧嘴,人家沒說要賣,你主動找人買,能不下狠茬子嗎?可是無奈,王爺交代也不能不辦,就賠笑商量語氣道:“夫人那片宅子說實在話,不值那麽多錢,夫人通融一下,看能不能價錢低點,這高得太離譜,小人無法交代。”

陳福額頭見汗,這價格要是咬住不放,自己就真沒折,伯府不短銀子使,要是普通人家,那破地方,撐破天給個千兩銀子,就能脫手,可伯府少夫人顯然不是好糊弄的主,看著刁鉆,不好相與。

這少夫人真敢要價,他都不敢聽,這漫天要價,就地還錢,也砍不下多少。這價都沒法砍,她說五萬,總就不能還個五千兩,這天地之差,陳福怕說僵了,不好辦了。

沈綰貞獅子大開口,也是想看看他反應。看他額頭上見汗,知道誠心想買,可自己別說五萬兩,就是五千兩這管家模樣的人能做主嗎?

於是道:“這麽辦,我也不讓你為難,把你家主子請出來,我們見面談,至於價錢見了你家主子在說,若你家主子不方便,那對不起,就這個價,銀子拿來,我即刻房契交給你。”

綰貞摸不清底細,還真不敢輕易脫手,西山莊子若真是好地點搶手,她不懷疑,可就那破地方,有人上門來買,此事有點蹊蹺,買賣房屋總是大事,不能輕易交割,以免後患,萬一是個什麽不省事的主,買賣不成,惹上事端,可就不好了,買主神神秘秘讓人生疑,心裏沒底。

“來人,送客。”綰貞跟個管家不屑多說,說完送客,站起身,那管家識相,忙告辭,主家不留,還賴著做什麽,“夫人,我回去稟明我家公子,再做定奪。”

“不送。”綰貞說完,就回了後堂。

陳福看她背影,撓頭,這不愧伯府少夫人,不好對付,蔫蔫的回王府。

“什麽,她還想見我。”安陽王嘲嗤一笑。

“是,王爺。”陳福也不敢看王爺難看的臉,也沒敢說伯府少夫人開的價錢。

“伯府少夫人說了,主子不現身,買賣不談。”陳福小心翼翼說出,心裏七上八下,這婦人讓王爺親自出面,口氣可夠大的。

安陽王趙世幀氣得冷笑兩聲,“你這一說,我還真倒要看看,什麽伯府少夫人,這麽大口氣。”

“少夫人,莊子總算有人上門買,夫人為何不賣,奴婢看別說五萬兩,就是五百兩都不值。”巧珊不解地問。

繡菊也覺可惜,主子貪心,把人嚇跑了,埋怨主子,“就是,主子天價給人要跑了。”

“跑不了,他若真想買,還會來的。”綰貞胸有成竹,雖不知他買來做什麽,但他背後的主子一定會露面,她也想看看何許人,想幹什麽?能打聽到莊子主人,這就頗費一番工費,就憑這點斷定他勢在必得,她猜的不會錯,下這麽大力氣,不會就輕易放棄。

次日,詹少庭去上房給母親請安,詹夫人謂他道:“明兒英姨娘給主母敬茶,我看今兒就把她從莊子上接回來。”

詹少庭一聽,興興頭頭即刻要去接人,剛一邁步,“回來。”詹夫人喊住他,“母親還有何吩咐?”

“接個姨娘也要你親自去,成何體統,沒的讓人說閑話,你暫且耐著性子在府裏等,我讓阮媽媽去接。”詹夫人看兒子不顧身份屈尊降貴,不舒坦,喝住他。

詹少庭不敢違拗,一想英娘馬上就進府,也不在這一時半刻,就老老實實沒動彈。

詹夫人還有重心思,若讓兒子親自去接,媳婦知道,說不過去,這都難為二媳婦,媳婦那還需哄哄,想到這,對陪房祝婆子道:“前兒咱們家鋪子裏訂的綢緞衣裳料子送來了,挑幾匹鮮亮的給二少夫人送去。”

“夫人會當婆婆,府上的幾位少夫人真是有福的,什麽好的都想著兒媳。”身旁丫鬟婆子奉承道。

詹夫人嘴上道:“我老了,想到想不到的,自己嫡親媳婦也不挑。”嘴上這麽說,心裏也以為然。

“夫人早膳送來了。”小丫頭上來回。

“庭兒,你還沒用飯吧,跟著我一塊吃吧,省得回頭費事。”詹夫人惦記兒子大清早起來灌一肚子冷風,又忙命給二爺盛碗熱乎粥,墊墊底。

詹少庭就在母親房中用了飯。

英姨娘一宿功夫把包裹打好,檢出舊的不能穿的衣裳送莊子裏幹活的農婦,尚香拾起她挑出不要的,有點舍不得,“姨娘,這衣裳還能穿,送人可惜了的。”

“府裏每季發下四五身衣裳都穿不過來,那個還稀罕這個,跟你說,你踏踏實實跟著我,不會有虧吃,將來只怕比這好的也有。”

尚香聽了,奉承起她來,“姨娘這回進府,有二爺寵著,還不是吃香喝辣。”

英姨娘傲嬌地撇撇嘴,“這算什麽,目光短淺。”

尚香眼睛骨碌轉了幾下,不敢接話茬說了,主子心思大,可一想二少夫人,噤若寒蟬。

“什麽不算什麽?”隨著話音祝婆子帶著幾個仆婦丫鬟進來。

“說這點破爛東西不值錢,送給農莊上幹粗活的婆娘,這丫鬟舍不得,我就說這不算什麽。”英姨娘趕忙把話拉回來,這些話藏在心裏,一時忘形,順嘴說了,心裏告誡自己進了伯府,萬事小心。

“啊,我當什麽,這些東西送人,回府裏夫人自有好的給姨娘,如今姨娘有了二爺的骨肉,夫人高興得什麽似的,還不是要什麽給什麽,短誰的也短不了你們娘兒們的。”這祝婆子嘴好,竟撿好聽話說。

“二爺沒來嗎?”英姨娘往後面望望,看無人進來,問祝婆子。

“二爺說好要來的,臨時讓老爺派了差事。”祝婆子順嘴胡編,心裏卻不屑,一個小妾還得讓爺們親自來接,挺大的臉,也不看看自個身份,不怕說話閃了舌頭。

英姨娘看詹少庭沒親自來接她,心裏有點失落,轉瞬就被回府高興勁沖淡了。

莊子外車馬套好,一行人趕在晌午前回府。

祝婆子把她帶到夫人房中,詹夫人歇晌,正房鴉雀無聲,詹夫人貼身丫鬟叫墨玉的她領到東次間,小聲囑咐,“姨娘先委屈一下,夫人大概過半個時辰就醒了。”詹夫人作息時間極規律的,每日晌飯後都小睡一會,養養精神。

英姨娘也知道夫人屋裏的大丫頭是不能得罪的,得罪了,不定幾時在夫人面前下話,吃了暗虧還不知道,就欠身,賠笑說,“姑娘忙吧,我又不是新來了,知道規矩。”

墨玉就忙活去了。

英姨娘等了半個時辰,西暖閣有了動靜,想是夫人起身了,不敢大意,聽外間動靜,一會墨玉挑簾子進來,笑道:“姨娘跟我來。”

詹夫人午睡剛起,一個丫鬟拿著象牙梳子正給她攏頭發,從鏡子裏看見她進來,也沒回身。

英姨娘蹲身請安。

詹夫人命人,“搬凳子坐吧,有身子別累著。”

丫鬟搬來個凳子,英姨娘也不敢坐,恭敬站著。

“今兒先接你來,怕明兒路上耽擱了,你就先住我這裏,等明兒敬茶完事,你在回二房,你主母自會安排你住處。”

英姨娘低眉順眼,柔順地答道;“是,夫人。”

“不過有句話我要囑咐你,今時不同往日,二房有了新主母,凡事你只要守規矩,老二家的是個和氣的,不會為難你,就是你二爺那你也勸著倆口子多親近,知道嗎?”

英姨娘知道這是告誡她別爭寵,安分守己養孩子,低低聲,“卑妾知道了。”

“墨玉,你帶她下去,今兒先住在西廂房,那裏潔凈。”

英姨娘跟著墨玉下去了。

英姨娘下去,詹夫人喚阮婆子道:“去請王禦醫來,給她瞧瞧。”

阮婆子知道夫人心思細膩,行事穩妥,這王禦醫常給宮裏的娘娘瞧病,一般糊弄不過他的眼。

第四十四回

英姨娘被墨玉帶到西廂房,指靠正房把頭一間串糖葫蘆屋子,臨時讓她主仆住,英姨娘看屋子幹凈,像是不大常住人的,床上被褥簇新的,跟鄉下屋子比起來,不知好了多少,和尚香互看了一眼,尚香神色間似說奴婢的主意沒錯吧,英姨娘上下翻騰的心才落在實處,打開包袱,換了件家常衣衫。

門輕輕推開,一小丫鬟提著食盒進來,“夫人知道姨娘早起上路,晌飯未用,特意吩咐廚房為姨娘做的。”

“婢妾謝過夫人。”英姨娘笑得很得意。

“姐姐受累了。”尚香接過丫鬟手中二屜食盒。

丫鬟走了,尚香先打開上面一屜,裏面四碟子菜,下面一屜,是水晶餃,小籠包子,外帶兩樣點心。

英姨娘吃膩了莊子上的粗糙飯菜,見這些精致吃食,勾起食欲,手也未顧上洗,就坐下吃開了。

眨眼吃下去大半,撂下筷,接過尚香遞過來的帕子抹抹嘴,“剩下的你就著吃了吧。”

尚香早已餓了,站在桌子前把主子吃剩的飯菜填飽肚子,撿了碗筷,剛要出門,迎頭阮婆子帶著一個大夫模樣的進來,“姨娘在屋裏嗎?”

尚香有些楞楞的,半天才從緊張中反應過來,連聲說,“在,姨娘正在炕上歪著,才吃了晌飯。”

阮婆子見她手裏端著東西,就快走幾步,隔著簾子,知會聲兒,“姨娘,禦醫來給您瞧身子。”

又朝身後說聲,“大人請。”

太醫院的王禦醫在門口稍頓,讓裏間女眷稍事準備,直到裏間傳出柔柔女聲,“禦醫大人請進。”才擡步進去。

英姨娘剛在枕上歪了一會,猛聽一聲,心咯噔一下,強壓下驚慌,撂下帳子,平躺下。

幾個人就進來,阮婆子看尚香沒在跟前,上面撩開帳子一角,把英姨娘手拿出。

搬過一把椅子,王禦醫坐下,不慌不忙手搭在英姨娘腕上,凝神半天沒出聲,英姨娘心裏七上八下,咚咚心跳,連自己都能聽見,隔了一會,“請夫人伸出另一只手。”

聽見這聲,英姨娘遲疑地把另一只手伸出,王禦醫搭在這只手腕上,許久未動。

“怎麽,有何不妥?”阮婆子隱隱不安,瞅瞅王禦醫的臉,又朝帳子裏看一眼。

“孕期短,脈象不甚清晰,八成是喜脈。”

王禦醫說完這句,英姨娘幾乎眼淚掉下來,哽咽聲兒,“謝謝大人。”

跟進來的尚香心提到嗓子眼,方才緊張得唇直哆嗦。

“大人辛苦,花廳上用茶,我家夫人說了,總煩勞大人,改日讓我家二爺登門拜謝。”阮媽媽把人往外讓,邊說客氣話。

“那倒不必,我和伯爺交情,區區小事,不必掛齒。”王禦醫說完朝外走。

“大人,是不是開幾劑安胎藥?”阮婆子現成的好人,誰不會做。

“我看這就不必了,藥吃多了反而不好。”王禦醫出了西廂房的門,心裏還在琢磨,這脈象說不上那裏不對頭,暗道慚愧,頭一次竟拿不準。

阮婆子慣會察言觀色,看王禦醫沈思的臉,犯疑,心裏畫魂,一個念頭突地冒出來,回頭朝裏間門看看,送走禦醫,返回上房,夫人還等著聽信。

阮婆子一直是詹夫人身邊得用的,素性謹慎,就是心裏想法沒十成把握嘴上不肯輕易說出,照著禦醫的原話回了夫人,暗暗對英姨娘多加留意。

腳步聲走遠,英姨娘坐起身,撩開帳子,尚香手捂著胸口,小聲道:“方才嚇死奴婢了,看來這方子管用。”

這一關算過了,英姨娘心想,知道詹夫人有這一手,但沒想到請來宮裏的禦醫。

綰貞坐在堂屋南炕上,無意中瞥一眼窗外,就見紅箋走來上房,進門看綰貞正伏在炕桌上寫著什麽,賠笑請安,“少夫人年下夠忙的。”

綰貞指指地上的方凳讓她坐下,紅箋不敢放肆,沒坐而是站在炕沿邊,沒話找話,“少夫人的字寫得真好,奴婢是怎麽寫都寫不好,改日少夫人得閑,指點奴婢一二。”

綰貞停住握筆的手,她正寫節下走親戚備的年禮單子,“這不是什麽難事,手勤快勤練就行。”

“這月月錢翻了一倍,手頭寬裕,奴婢想求少夫人置辦年貨時給奴婢捎點東西。”紅箋東拉西扯。

“想要什麽,告訴府裏買辦,直接捎來,銀子錢我墊上,你也不用還我。”綰貞雖手頭錢不多,但向來大氣不在銀錢上計較。

“奴婢有錢,自跟了二爺,月例漲了,每月二兩銀子,寬綽多了。”紅箋趕緊說,她繞了個大圈,好像是來跟少夫人要錢的,惱恨自己嘴笨。

於是湊到綰貞跟前,放低聲兒“聽說英姨娘回府了,才夫人派人去接的,二爺張羅著親自去接人,讓夫人攔下,結果派祝媽媽去了,現在人到府上,安頓在夫人上房,怕明個誤了吉時,。

“今兒進府明兒進府都一樣。”綰貞聽著,笑笑,又關切看著紅箋“紅姑娘幾時也能懷上,現在巧姑娘和英姨娘都有二爺骨肉,姑娘該努把子力,畢竟這是姑娘一生的指望。”

紅箋被沈綰貞一打岔,忘了此來目的,心裏說不出的委屈,“二爺不待見奴婢,奴婢也不能硬往屋裏扯,二爺的脾氣少夫人也知道,對奴婢說話從沒好聲氣。”說吧,眼圈就紅紅的了。

“這話從何說起,都一樣的身份,你還是夫人賞的,二爺怎會瞧不上你。”綰貞隨意地道。

“二爺一門心思在英姨娘身上,眼角都不瞧奴婢。”紅箋抱怨,

本想挑撥少夫人和英姨娘,不想讓綰貞幾句話,挑起自己嫉妒心。

把少夫人話一琢磨,可不是自己按說身份比那英姨娘尊貴,容貌也不比她差,還比她年輕幾歲,做什麽二爺就看上她,沒子女的通房將來日子不好過,少夫人是嫡母,不管誰生下兒子都要尊她一聲母親,可自己就不一樣了。

這時,付婆子從門外進來,把一大包銀子放在桌子上,過火盆跟前暖手,“府裏這月月銀下來的早,主子想得就是周到,怕那個不會算計的短銀子使,節下月例和往年一樣雙倍的。”

一眼看紅箋在屋裏,“正好紅姑娘也在,一會月例領回去。”

付婆子管二房雜事,分派活計,除了沈綰貞的貼身丫鬟,她都約束轄制。

付婆子烤了一會手,就在長條桌子上分派月錢。

繡菊幫著她念名字,付婆子數銀錢,“少夫人四十兩。”

“紅箋姑娘四兩…….。”

綰貞暗想還真不少,伯府財大氣粗,四十兩夠本朝中等人家全家兩年花銷,自己在沈府當姑娘月銀才二兩,區區二兩和四十兩比少得可憐,一房主母的待遇比妾室多的不是一星半點。

那廂繼續念,“巧慧姑娘……。”繡菊停頓下,著意看這邊一眼,“八兩。”

紅箋聽了,微微一楞,忙走過去看,繡菊知道她心思故意大聲念出來,看她果真走過來,揚起手上的單子,紅箋看得清楚,果然巧慧比自己多一倍,不滿意剛要問是不是弄錯了。

付婆子忙解釋道:“大少夫人說了,這是夫人的意思,巧慧肚子裏還有一口,開銷大,雙身子,得雙份。”堵得紅箋沒話說,心裏憋屈,才懷上,孩子還在肚子裏,就吃雙份,這要是生出來,就比自己高出一截子。

繡菊看她臉色不善,和沈綰貞會意一笑,故意說,“夫人答應巧姑娘生下男丁,擡了姨娘位分,到那時待遇又上一層,算正經主子了。”

說吧,抿嘴偷樂,沈綰貞瞟了她一眼,這丫鬟原本實誠,這來伯府沒幾日,也學得精乖,可見人都是環境造就的。

“咦?這還有英姨娘的分例。”繡菊脫口道,不覺朝南炕上瞅瞅自己主子的臉,沈綰貞也朝她這邊看,等著聽下文。

紅箋眼睛睜大,迫切想知道英姨娘得了多少,大概心存一絲僥幸,有個作伴的。

繡菊看都等著她念下去,就把眼睛收回到紙張上,聲兒卻低了“英姨娘八兩。”

這話出口,紅箋臉色更差了,有點憤憤然,對沈綰貞說,“這才進府,茶還沒敬,少夫人茶未吃一盅子,銀子錢倒吃了雙份。”

付婆子忙分說,“大少夫人讓告訴少夫人說這是夫人吩咐的,英姨娘肚子裏有詹家種,先比照巧姑娘,等定下位分在按規矩來。”

紅箋聽明白了,這八兩銀子還是暫時的,定了姨娘位分,待遇還要高一級,抿唇站著,巧慧比自己強,這會子又來個英姨娘受寵的,更壓過自己一頭。

那廂付婆子是有眼色的,紅箋情緒如何她不管,但少夫人她不能不顧忌,忙又解說道:“夫人額外有二十兩銀子貼補少夫人,夫人說了,主子們操心,年下多得點錢,手頭寬裕,另外夫人還吩咐,今年過年各房走親串友置辦東西,銀子錢從公中出,至於買什麽自己拿主意,府裏買辦不統一買,各家情況不一樣,每房二百兩銀子標準。外頭櫃上支取。”

這可是大大的利是,平素花銷都有月例,一年到頭各房還有這一項大好處。

付家的湊趣“這是蒙祖宗的恩典,老爺夫人擡愛,怕兒子們受屈,心裏疼小輩。”

邊說手卻沒閑著,把二十兩銀子也拿到綰貞桌子上,和那四十兩放到一起,紅箋心裏別扭想挑撥少夫人兩句,一看少夫人得的照巧慧和英姨娘多的不能比,話沒說出口,酸酸的咽下去。

沈綰貞心底冷笑,婆母真會搞平衡,英姨娘的分例顯然不合規矩,看來今後不用自己出手,這三個女人要好好利用利用。

繡菊是特意上眼藥,讓紅箋難受難受,抱著看熱鬧不怕事大。

巧珊還打蛇隨棒上,起哄撥火,“巧慧姑娘和英姑娘的就由紅姑娘捎回去吧,省得奴婢們跑趟腿。”

付家的會意,把紅箋的銀子錢包好,和巧慧的英姨娘一起給了她。

紅箋接過,心裏更不是滋味,盯著一小包和兩個大包銀子運氣,

泱泱走了,巧珊看她背影,狡黠笑了,“紅姑娘不會今晚去書房找二爺吧?”

‘噗嗤’就連沈綰貞都繃不住笑了。

錢媽媽也笑了,“還想來挑唆主子,也不看看我們主子是誰,豈能上她的當,讓人當槍使。”

月銀分派完了,付婆子拿著分發下去,發到各人手中,好買過年嚼過。

屋裏都是自己人,沈綰貞想起有正經事問錢婆子,“你男人可尋到買主把那兩間鋪子脫手?”

“少夫人,我當家的有空便去張羅這事,也有幾個上心的,去看了,都搖頭,都說地方太偏,門面也小,幹不了什麽,一時半刻找不到買主,可是又想起一事,我當家的說了,不行原來幹的營生,接著幹起來,不知少夫人是打算,讓老奴討少夫人個主意,好有個章程。”

綰貞認真聽著,這兩間鋪子是她手上唯一資產,閑置可惜了的,就著現有條件,看能有什麽好法子,聽錢破子說,她倒是願意聽聽她男人是個什麽主意,便道:“你男人有什麽法子盡管說。”

“我當家的說了,房子一時半會也賣不出去,打算先租著,貼出招租,也無人問津,十幾日就一個人來隨便問問,還出不了多錢,也沒打著成心想租,我男人盤算著房子空著不生錢,不如回了主子,還做原來的老本行,豆腐坊原來做豆腐的家什都還在院裏扔著,可惜了的,若還做豆腐生意,就不用買家夥,都是現成的,省了本錢,豆子農家種地裏產一斤也要不了幾文錢,本錢低,說問問少夫人是不是先做著?”

錢婆子的男人自打主子吩咐辦這宗事,回來就叨咕,夫妻倆先在家裏合計了,覺得妥當才敢和主子說,

綰貞聽了,這倒是個主意,想想說,“不過做豆腐請個懂行的人,做精細了,回去和你男人說生意要實誠,掙錢多少先不說,實打實的做,是正路。”

“少夫人說的是,我當家的也這麽說,昧心錢多少都不掙。”錢婆子忙表白。

“需要多少銀子來我這領。”綰貞如今手頭小有積蓄,現錢有一些,豆腐坊的事就這樣敲定了。

錢婆子又接著說下一宗,“另一個門面原來是開雜貨鋪的,我男人在附近觀察幾日,還真缺個賣雜貨的,說不如把原來生意撿起來,小本經營,也用不了多少本錢,討少夫人主意?”

綰貞想那門面小店,但有點好,就是靠道邊上,往來人方便,想這也是個法子,先開著,等以後能賣就賣,不能賣白放著,還不如幹點啥,腦子裏閃出七歪八扭的低矮破舊的門板,“花點銀子,把房子修繕一下,也容易脫手,就先照你當家的主意,把雜貨鋪先開起來,至於修繕房屋的銀子上我這來領,你男人以後也不用來府上聽差,府中不缺人手,就專門照管兩處生意,有事來回我,等明個忙過英姨娘的事,讓他上來見我,好好商議一下。”

錢婆子挺高興,看少夫人按照他男人的想法,都答應了,日後生意若做好了,主子跟前就立了一功,少夫人向來行事大方,不會虧待她倆口子的,說不定也能得些實惠。

這事就商議妥了,擺上晚膳,沈綰貞用過,去裏間炕上坐下來吃茶,外間門輕輕一響動,傳來細碎的腳步聲。

秋霜掀簾子輕巧進來,走到炕沿邊上,蹲身一福,“請少夫人安,二爺讓奴婢提醒少夫人一聲,明兒早點過花廳,別讓老爺夫人等著,英姨娘有身子,敬茶就是意思一下,做做樣子,時候久了怕英姨娘太勞累了,腹中胎兒不妥。”

這一番話下來,屋子裏的人除了沈綰貞臉色都變了,肅靜得一聲沒有,秋霜覺出屋子裏氣氛異常,嚇得傳完話,低頭不敢出聲。

“告訴你家二爺,就說我知道了,不會讓他為難,讓他的小妾受苦的。”

秋霜聽沈綰貞語氣平靜,沒聽出惱怒,才敢擡頭,見沈綰貞身前炕桌上擺著幾個荷包,正拿起其中一個荷包沖亮看著針腳,看得專註,燈下沈綰貞面色平和,絲毫未為二爺的話生氣,有點茫然不太理解,按理說她家爺這樣緊張小妾,擱一般主母,心裏不定氣成啥樣,不等好好說完,就會冷言冷語,可少夫人態度令人匪夷所思。

秋霜傳完話,輕著腳步退下,在門口站了一會,也沒聽見屋裏有什麽動靜,失望地走了。

第四十五回

掌燈時分,英姨娘讓尚香出去看了幾次,也沒見詹少庭的人影,心裏有點失望,原以為詹少庭能過來看她,倆人住在一個府裏,卻見不著面。

尚香又借著出去倒水,往二房方向張了張,有幾個丫鬟婆子走過,二爺影兒都沒有,回屋,英姨娘看詹少庭沒來,坐在炕沿上失神,尚香走過去,取笑道:“姨娘,明兒就是正日子,姨娘就能和二爺廝守,片刻不分開,何在乎這一時,二爺定是怕夫人怪罪,才不敢過來。”

英姨娘轉念一想,也是,就剩一晚,還是別惹出什麽差頭好,明個自己堂堂正正做了他的妾室,有的是功夫親熱。

這正和尚香說話,門輕輕一響,外間有腳步聲,尚香忙打起裏間簾子看是誰這麽晚來了。

進門卻是二爺的大丫鬟秋霜,笑吟吟上前,蹲身一禮,口中脆聲兒,“奴婢給姨娘請安。”

英姨娘一喜,從前的感覺又回來了,先前在伯府裏,看二爺寵她,

二房仆婦丫鬟那個不奉承她,拿她當正經主子,看秋霜一臉討好的笑,心裏舒坦,這一年來的委屈煙消雲散,拉過秋霜的手,仔細看她,口中讚道:“秋霜姑娘出落得更標致了,難得你惦記著我,我以為府裏二房的人早把我忘了。”

秋霜手被她拉著,也不抽回,不無討好“看姨娘說的,忘了誰,也不敢忘了姨娘,姨娘可是二爺心尖上的,二爺整日不離嘴,那日不念叨幾遍。”

秋霜信口說出,英姨娘倒當了真,驚喜地忙問,“二爺真每日惦著我,二爺如今娶妻也有了通房,還和從前一樣?”

秋霜眼珠一轉,低頭心裏生出壞心思,擡起頭臉上現出委屈模樣,“二爺倒是沒忘了姨娘,就是奴婢們也想著姨娘來著,可少夫人她……。”說吧,故意不說下話,引著英姨娘好奇想知道,“少夫人她怎麽了?”

秋霜委屈得什麽似的,從英姨娘手裏把手抽出來,取下腋下帕子,抹眼睛,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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